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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27 章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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精準準的一般粗細,每一根松木上的朱漆都抹得一樣薄厚,沒有一滴掛壁,沒有一絲不勻。

劍盟有三十六個分舵,也就有三十六座藏珍閣。每個分舵憑依著不同地形,每位舵主擅使不同劍招,但每座藏珍閣都是一樣的,只是裏面藏著不同的珍奇。平日這種地方該是眾人把守,但今日他們都去了劍閣。

我驚訝地看著那道門。那是道精雕細琢的木門,但門縫下有光。

我推門。

藏珍閣沒有窗,但閣裏通透敞亮。瑩瑩的綠光自頭頂照落,屋內竟比陰陰的天空更為明亮。屋頂有懸珠,八顆夜明珠圓潤剔透,交相輝映。

我垂下眼,兩邊的長案上鋪了白色織錦,上呈各色珍奇。我望向左手邊離門最近的一樣珍藏,那是天檀香樓花了一年雕出的玉扇,將九片白玉以貔貅之紋鏤空,串作一把折扇,合上折扇,九只貔貅恰契合為一只,透過第一片的花紋能望穿九片玉葉。我順手拾起右邊的一副字畫,翻開不覺一驚,那是楊凜的墨寶,楊凜脾氣古怪狂傲,一手字寫得極好,卻偏生稱自己懶得動筆。他上一次揮筆可追溯到兩年前柳寒衣離開蘭亭時,平日要他賜一個字難於登天,但這一掛卷軸裏收了他題的文,整整有一百四十個字。

物以稀為貴。所謂珍奇,不在多,而在精。

藏珍閣深有五丈,最末的珍品最次,卻已是人間罕見。我望向閣樓深處,閣子的正中央,一片透亮的玉光盈白無雙。

夜明珠以碧綠色多見,但這顆明珠卻是罕見的玉白色,明珠徑長有六尺,散出的光蓋過了閣頂八顆明珠的光芒。

我靜靜地向前走去,停在屋子最深處。明珠前有木案,案上有長形的器物用白色織錦覆住,絕世罕見的明珠不過是為它照明。

我伸指抽開織錦,輕薄的織錦一瞬掠過,下面是只長長的木匣。老舊的木匣並不精致,也不美麗,但它有一種陳年古器的沈厚與威嚴,只有這樣一只匣子能裝裏面的東西,配得上它,也鎮得住它。

我掀開匣子。

我曾經無數次想象過它此刻的樣子,或許閃著刺眼的光,或許沾著腥鹹的血,但它卻很安靜。

那柄刀有著黑色的鞘,黑得幽暗,黑得深沈。我捧起刀,刀略沈,看著它心裏總有說不出的沈重與悵然。我不知它歷經了多少人手,又在匣子裏等了多久。或許是在黑暗裏呆了太久,一柄叱咤風雲看遍千載的刀,也是會寂寞的。

刀是把簡樸的好刀。刀鞘只是幽深如墨,刀柄上有布條纏繞的痕跡。它的上一位主人就將它當做一柄普通的刀使用,信任、愛惜,但並不恃物而驕。

我拔刀出鞘。

上一次看到辟骨刀時,它浸在血裏。

現在刀上的血跡已被擦凈。刀身流動的銀灰奇異寒冷,讓人看不透它的材質。刀背厚重剛挺,像蛟龍的脊骨,至堅至韌。刀口吹毛短發,銳利透薄幾乎看不見鋼端,但必是至利至剛。刀身像染了一層灰,照不出我的影。好刀須有的一切條件它已具備,作為刀不必要的東西它一分也不添加。

它安安靜靜躺在我手裏,像是久在黑暗的人突然見了光明,只是欣慰地守望著滿屋明亮。

我端視它許久,猛地揮刀。

刀身略沈,但運上九分勁,握在手裏卻是說不出的順暢。仿佛不用自己揮動,刀就會引著你的身體,去削砍,去摧毀。去看它妖異的刀弧切出詭譎的刀光,去看它尖利的刀尖穿透柔軟的胸膛,去看它的刀背震斷堅硬的骨骼,去看它的刀口染著血泛出光亮。

我一驚,左手狠狠拍向握刀的手,辟骨刀啷當落地,刀身暗啞。

我心中涼意未散,我清楚地記得方才揮刀的一瞬間刀身雪亮,如鏡的刀映出我已經渙散的眼神。

我嘆息,所謂妖刀,刀如其名。

刀有著詭異的刀弧,讓人情不自禁地想要揮刀舞刀。也或許刀只是普通的刀,但每個人心底本有一絲兇狂,刀子勾起了殺心,一個被刀引著去殺人的人,早晚會被殺。而刀永遠都在,在黑暗中等待駕馭得了它的人。

我拾起刀,刀口帶的殺意退了三分,刀寒光湛。

我收刀入鞘。

看破了這一層,刀依舊是好刀。

辟骨刀並非人人能用,我要帶刀去找它的天命之人。我不認為那人無情無心,也不認為他只餘殺心,我只知他是刀的主人。

我捧著刀出了藏珍閣。

劍盟裏已經亂了,我身後沒有餘活口,我前方所有的劍客都已奔赴劍閣。分舵中央有條寬闊的道路,此刻上面只走了我一個人,四方無聲,唯一的聲音來自遠遠正前方直入雲天的高閣。

我撫著刀鞘,鞘中的刀似有心脈一般,興奮而不安地跳動。

我仰頭,走近那一片摻雜著刀劍鳴動的喊殺聲。

(十六) 絕代風華

更新時間2012-9-19 20:18:47 字數:6313

陰沈的天色變了,風開始刮,漫天的碎玉亂瓊隨風卷落。

劍閣有十層,底層四方,白墻黑檐層層縮進,到頂亦是個方正的平臺。從頂層向下望,一片蒼綠的竹海濤濤,讓人頓感浮世遙遙;從頂層向上望,天就很近,狂風卷雪自頭頂過,道不出的一片蒼茫遼闊。這樣高聳蕭涼的地方本該一個人前往,對頂雲天望,垂眼俯蒼黃。但江湖幫派喜歡熱鬧,灰都一帶的劍盟子弟今日盡聚於此,邵歸雄必定是個極愛排場的人,不僅因為劍盟的九張宴桌上佳肴滿目琳瑯,可以供給多出一倍的人數,更因為宴席一角另有三桌,其上鐘鳴鼎食山珍海味,可以滿足最挑剔的老饕。而那三桌上的客人皆非劍盟中人,其中很多,我能叫出名字。

裏面有日月會蘭亭分舵的李舵主,他有一桿出名的金蛇槍。乾龍幫副幫主鄭嘯在另一桌,傳說他牙齒暴突,如同兔牙一樣突出唇外。還有個眉眼凜然的少年握了柄極細的劍,劍輕而無鋒,透一股浩然之氣。

而此刻那三桌裏也唯有這三個人神色平靜地站立,其餘的人面色蠟黃,或怒或怯。

空氣中飄著金鐵劃開的血腥氣。我已經習慣了刺鼻的烈烈血氣,從劍閣底層到第九層走來,我看到了很多倒地的人,他們中大部分還能動彈,少數只是昏迷,但也有一些再也睜不開眼睛。

有凜凜的聲音飄散在閣頂。

“我要殺的只一人。”

柳寒衣還是穿著灰白的衣袍,冷風帶雪撩起他的衣角。

這裏沒有人認識他,滿座的江湖人只知有人提劍闖了九層劍閣,又在頂層用劍指著宴會的主人,劍上還在滴血。

他緩緩踏出一步,鞋底在血裏浸了太久,踩出一個鮮紅淋淋的腳印。他的正前方擋著七十一個刀劍出鞘的江湖好漢,但他的眼睛穿透了這些人,他們身後有一個黑袍墨冠的中年人,那人威嚴英武的黑色眼睛無動於衷,沈重的巨闕劍放在他手邊宴桌上。

“想活命的,讓開。”

柳寒衣很少說廢話,劍閣九層每層倒在他劍下的好漢都是劍盟菁英,任誰都看得出,他不在意劍上再多沾幾人的血。

但還是沒有人讓開,江湖人放達自負,總會將一些東西看得比命還重。邵歸雄是個結交甚廣的人,講朋友,夠義氣,還是白道第一盟的盟主。對劍盟子弟,縱然是劍尖頂在他們心口也絕不能退;對江湖豪俠,讓這個劍客肆意妄為地穿過身邊,就是放他踩了自己的臉。

忽地一道鐵光咬向柳寒衣左肩,金蛇槍烏金的槍尖如游蛇的信子,在一個瞬間達到了他的肩胛。這個變化來得太快,場上的人中有一半仍在發楞,他們分明看見日月會的李舵主剛才還站在遠離中心的角落,但他的速度像一陣風掠過,此刻他的人帶著槍已經站到離柳寒衣不出十步的地方。

李舵主是個有魄力與判斷的人。闖入的劍客雖挑下了劍閣九層合計七十多人,形似神魔,但他畢竟是個人。只要是人,挑下的對手多一個,他的氣力便消一分。

柳寒衣的鞋底已經濕了,他的腳步看起來也重了一些。

閣頂的風景已經很明朗,我帶著刀踏上最後幾格樓梯,十級臺階,直通閣頂。

金蛇槍的白蠟桿柔韌而堅實,奇窮萬化的招式繞開柳寒衣的正面,從側面一個死角攻入。李舵主的一招“金蛇鎖喉”從未失手,他是個謹慎的人,一個永遠出手鎖喉的人,此刻將入槍點移到了肩膀,犧牲一擊必殺的絢爛以換取萬無一失的準度。

事實上他本無需一擊殺人,這裏站著另外七十一個人,只要柳寒衣的動作滯了輕緩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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